奉天当局对皇姑屯炸车案的防备与交涉（王 淼）

  1928年6月4日产生的皇姑屯炸车案，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犯我国的一个重要事情，史学界已多有著作。但是，其时奉天当局方面对日本的阴谋活动早有发觉，其事前的防备、过后的查询，以及交涉处理等概况，迄今却不为人知。现依据辽宁省档案馆所藏档案记载，予以介绍，以飨读者。

  跟着张作霖与日本联系的严峻，奉天当局亲近注视着日军在东北的活动，特别是日本军警潜入查询当地警备的情况。1928年6月2日，张作霖通电退出北京，离京回奉。奉天省省长刘尚清当即宣布密电，令山海关至奉天沿京奉路各县知事，督饬警甲加强警备，保证铁路桥梁的安全。

  6月3日，东北宪兵司令齐恩铭、奉天全省警务处处长陈奉璋紧迫调集了在奉天的黑龙江省步卒第二团、东北宪兵司令部宪兵营、铁路差人保安队、警备队、奉天军警联合办事处侦查队、宪兵侦查队、沈阳县差人骑兵及奉天省会各差人分所等数千军警，从皇姑屯车站到奉天城里帅府沿途，安置了双层的警护线。由步二团团长富友之、奉天省会差人厅厅长张乐山、宪兵营张营长协同指挥，在6月3日午夜12时，按划定的区域规模进入警戒，并严令一切军警官兵，职责严峻，不得稍事忽略。

  警戒的要点区域，是在皇姑屯车站以东京奉、满铁两路穿插点的铁桥邻近。京奉线在铁桥下通过，铁桥下分三洞，南洞是通皇姑屯大路，北面两洞是铁路，最北洞铁路是张作霖所乘列车通过的轨迹。在桥洞东西各300米地段，安置30名骑马宪兵，由一名队长带领，并有数名稽查官和差人交游巡护。关于桥上面，由灵通日语的奉天宪兵司令部所长金慕韩到日本宪兵分队，与宪兵分队长三谷青协商，要求派我国宪兵与日方宪兵一起警戒。三谷开端标明同意，继而回绝，宣称在满铁路桥上面，如派我国宪兵参加警戒，有碍日方面子，须仍由日本守备队巡护，日方愿负彻底职责。允派日本下士一名、宪兵二名，随金慕韩等同往，随时可与日方接洽联络，免生误解。当金与日方所派下士及宪兵，同乘轿车行将动身时，三谷又将所派之下士等唤回，说奉关东军司令部指令，桥上彻底归日方警备，禁绝我国宪兵上桥，该下士等不与金等同往，由该队自行派人联络。金慕韩等只得独自前往桥洞，我国宪兵未得上桥。但奉天官方对此处仍予紧密留意，在桥洞前后，除派有30余骑宪警巡护外，在张作霖列车抵达前，宪兵司令齐恩铭又率兵亲往压道一次。

  6月4日清晨5时30分，列车行至柳洞被炸。上午8时，东三省交涉总署署长兼奉天交涉员高清和即派科长关庚泽、安祥，会同宪兵司令部金慕韩、当地检察厅检察官陈国翰及省会差人厅、商埠差人局人员驰往事发现场，进行具体查勘，并以炸药设备场所最关重要，又请奉天兵工厂科学研究会专门技师达尔尼等，赶赴现场勘验，查询人员在出事地址，遇日本驻奉总领事馆所派领事内田五郎、副领事八代、主事折笠等参与。嗣后，日军少将秦真次及宪兵分队长三谷清、守备队长三岛、京奉铁路技师山领等，亦去现场。关庚泽、安祥等通过具体勘查后，写出书面陈述，具体景象如下：

  车辆被炸景象：张作霖乘坐之列车合计20辆(节)，被摧毁之车在中心，由机车算起，系第九至十二辆。第九辆为津浦东海3号，第十辆为80号大包车，第十一辆系216号饭车，第十二辆系214睡车。闯祸之后，前列之八辆已开往新车站即沈阳车站，后列之八辆已开回皇姑屯，被摧毁的四辆车仍在原处。

  津浦3号包车停在桥洞东数十丈远之处，车顶为石块及枕木所毁，后部尤甚，门窗亦多损坏，车底板下部未损，车身向北歪斜，后左轮出轨迹之里侧。车内有男尸一具，系随张作霖同车回奉于国翰之车夫，因打伤后脑致死。

  80号大包车系张作霖、吴俊陞及张作霖的日本参谋等所乘，车身几全被毁，仅剩前门及门框侧木板，后部掉落一轴，二轮向右歪斜，并有火烧痕迹。此处有烧焦尸身一具，从其内衣残片中检出小皮包一个，内有京奉车免票一张，经验证此人为山海公司饭厅仆人。

  第216号饭车损坏最重，一切机轮等件均已损坏，炸后复被火焚，车之前方北侧有尸一具，全身烧焦，从其体魄瘦弱查询，似系女尸，又于其近处检出镶有宝石之金手镯一个，小号稳妥铁柜一个。

  第214号睡车前部损坏较重，整体已被火焚。其时由兵工厂科学研究会技师达尔尼对摧毁车辆现场，从不同方位拍照相片十张。

  桥洞被炸景象：该处桥洞上面西首，系斜方铁桥，桥用巨形铁板制成，东西两边制有整直铁板之栏杆，中心置枕木，上铺铁轨。桥之东侧有副桥，系以联络之两个铁垛制成，其上只铺枕木，为交游行人之用。桥洞南北两边均系用大石块砌成桥垛，三处桥洞上下结构相同。在勘验时，北洞铁桥彻底掉落，其栏杆正压在216号饭车左边，其副桥则掉落于其南者，副桥之北南端炸有大形洞二处，口径均逾尺。中心洞铁桥北端炸坏桥板，有向下方曲折者，副桥已掉落在地，副桥之北端亦被炸坏。此桥洞北侧石垛上部石块掉落有一、二层，南侧石垛上部石块几掉落全高1/3或1/4。北侧石垛有火烧焦痕，南侧石垛东部有黄色痕迹，似炸药烟气所熏，其西部也有火烧焦痕。洞上犹残留曲折之轨迹三根，桥洞东侧之电报、电话线均被炸断。北桥洞下部之京奉铁路，仅焚毁枕木。

  设备炸药场所：此次爆炸，共炸落铁桥一架，副桥二架，摧毁火车四辆，南北两边石垛亦被炸坏，足以证明药性之猛，用药之多，决非手臂之力所可投掷，必系预先设备，临时或系运用电流发火器点着者。在北桥洞南侧石垛被摧毁之上部，尚带有黄色，副桥之南端摧毁最甚，且有口径逾尺之巨洞，中心桥洞之副桥北端亦被摧毁，被炸火车之损坏均系右侧较重。依据以上种种观测，判定设备炸药之处，在北桥洞南侧石垛上方，日方内田领事等亦以此说为然，标明查询相同。兵工厂科学研究会技师达尔尼以为，炸药系装在桥座之上方，或铁桥桥栏与桥座接连之处。各方面定见根本一起。

  被日杀二人景象：现场遍地勘验之后，内田领事提出：桥洞以南数十丈处，设有守备队眺望台，台西沙地内有便衣队二人，被守备队兵刺杀，请同往勘验。中方人员与其同行至眺望台下沙地内，见有二尸，均系剃光头皮，年约30余岁，胸背均有刺刀贯穿三四处，腿臂肚腹痕迹甚多，体魄似非健全，尸旁放置草帽两顶，傻鞋一双，还有傻鞋一双放置眺望台旁。据宪兵分队长三谷及守备队长三岛言称，今日午前3时半，有华人三名，走近眺望台，被守备队兵发现，上前盘查，该三人举手作欲掷击状，守备队兵即以枪射突击，该三人向西逃跑，追至沙地刺杀二人，另一人逃走。从被刺杀二人身上，检查出俄国制炸弹二枚，密信二封，能够以为是便衣队，此次爆炸案件或系便衣队所为亦未可知等语，并命守备队兵取来二枚形似茄子、外表已生锈的炸弹，二封内装两张信纸破碎不全，横书“国民革命军关东招安运用笺”的函件，以为佐证。

  通过上述查询，已判定皇姑屯炸车案，日方应负彻底职责。6月5日，奉天交涉员高清和即拟具照会，向日方提出严峻反对，毫不含糊地指出，此案事体反常最大，系事前安置缜密，有方案、有组织所为，要求详查本相，严缉凶犯。所拟照会全文如下：

  为照会事：本月三日大元帅率同文武僚属由京回奉，一切京奉铁路沿线一带警备事宜，早经我军警宪兵会集警备，以昭稳重。惟京奉南满穿插地址，业经我方宪兵司令部所长金慕韩与贵方宪兵分队三谷队长协商，拟在陆桥上面一起警戒。三谷队长宣称，满铁陆桥上面如派我国宪兵参加警备，有碍面子，该处向归守备队警护，仍由该队担任，日方愿负彻底职责，并为两边联络免生误解起见，派日本下士一名、宪兵二名前往随时接洽等语。乃四日早晨约五时四十分之顷，火车通过该穿插桥洞时，忽有炸弹轰烈，炸伤大元帅及各要人，此外死伤人员甚多，并又摧毁火车四辆。似此两边严峻警戒之中，忽遭意外之惨剧，现实反常严峻，本特派员不堪惋惜之至。查询其时轰毁情况，足证此种爆弹，性极强烈，为状甚巨，其迸裂适在大元帅搭车通过桥洞之时。似此安置之缜密，技术之精巧，断非无此种技术之人所能办，事前必有方案，监犯亦必有组织。且查该铁桥平常系由贵方看护，其左近又极空阔，有人通过亦易发见，何故设备此项巨弹，事前毫无发觉？自应详查本相，严缉凶犯，以凭根究，而明实情。除已由我方紧密查缉外，相应照会贵总领事，请烦查照转令所属，务为详确之搜寻，俾本相提前明瞭（了），罪犯提前缉获，是为至盼，并希见复为荷。已照会大日本驻奉总领事林。

  因6月4日上午9时张作霖已伤重身亡，事关严峻，高清和便将照会原稿呈送奉天省省长刘尚清及军署参谋长臧式毅核阅，得到允准。6月6日抄写用印结束，正待宣布，忽有政务厅长关定保电话，问询照会是否宣布，高清和答现刻没有宣布，唯昨已送省长及臧参谋长阅过，均以为然。关定保提出“虽然如此，仍以不发为是”，最终“则嘱以如发时请候信再发可也”。接着奉天实业厅长、军署参议张之汉到交涉署来访，入坐即问及对日反对事，高清和将照会稿给张之汉阅后，两人进行了一场争辩。

  张之汉说：“此件公务措词甚佳，惟如此处理，使彼无从诿卸，必然激成其他行为。设将来奉军出关，彼若借端阻止，我方有何对策？况此公文传登报纸，竟成笔伐口诛。即便彼方有词可假，昔鲁桓公如齐之难，鲁人且忍辱不敢复仇，此刻惟当以先忍受为上策。”

  高清和：“清和亦奉天之人，忝为大元帅之属，且履职在交际，我方一公民被害，尚应反对力求，况大元帅乎！交涉之事，贵乎敏速，且宣以正义正义为依归，我方不即时反对，恐对方用报纸宣扬，国际间只知系我国便衣所为。大元帅为国家落难，终难使中外公民了解。日方以我方害怕，不敢直言，嗣后再接再厉，将用何办法以普这今后乎！吾辈干事知有正义正义，不能以彼方有强权即不敢说话，如彼方对我有意外行为，亦愿为正义正义而献身。”

  高清和：“我公以捍卫当地治安诸大端为条件，所见亦不无理由，但此公务已呈请省座暨参谋长核阅，岂可压而不发？”

  张之汉走后不久，高清和即接省长刘尚清电话召见。碰头后，刘问：“曾见张参议否？”高答：“顷已晤及。”刘尚清遂指示：“伊等心细，所言当以当地全局为重，不为无见，余先以为反对诚是，然值此风云紧迫，时局占危，反对一事应从缓议。”高清和回署后，在照会封面注明：“此件承省长面谕暂行缓办。高清和印六月六日。”所以，反对照会遂即间断。在张学良行将返抵奉地利，高清和将上述对此案的查询、反对照会受阻以及日领交涉通过等情，写了一份具体陈述，标明自己的情绪。

  通过现场勘查，现实昭然若揭。日方自知理亏，但数日之后，见奉天当局沉默不语，遂以攻为守，贼喊捉贼。日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于6月7日给奉天交涉员署宣布照会，进行反诬。照会说：“兹于本月四日上午五时半，张大元帅乘坐之京奉铁道列车，开至与南满铁道穿插地址，不知为何人所置之炸药爆炸，甚为惋惜。……满铁方面因陆桥及桥脚损坏，所蒙之丢失亦非浅甚少，本案……恐系闯祸当夜被我守备兵所杀戮形似便衣队之不良贵国人等犯有嫌疑。相应照请贵署查照，为迅捕监犯及避免此种事情再发，讲究适当之措置为荷。”对此，高清和在陈述里写道：“日领来文，关于陆桥上面警备职责，并未提及，而以守备队杀死之华人二名，以为形似便衣队犯有嫌疑。不知该华人二名，系贯打之流氓，使用此辈作为依据，反足露其漏洞。”遂将日领来照，并拟具一件驳复照会稿，送呈省长刘尚清核夺。刘尚清标明“仍行缓复，候交参议核议”，此件驳复的照会亦未宣布。

  但日领得陇望蜀，于6月10日亲自到交涉员署，以其单独假造的查询陈述，要求“此案查询景象，应请一起宣布，以昭齐截”。高清和以“两边陈述，互有参差，不方便一起宣布”，加以回绝。第二天日领又到交涉员署，要求如前，并称“如有定见不同之点，何妨从长计议”。高当即对日方歪曲现实的陈述，提出数点让其更正，日方虽作了一些修改，仍与中方定见相去甚远，而一直未一起宣布。

  日方为给奉天当局施加压力，制作紊乱，6月10日晚9时在奉天市内日本居留民会邻近，制作了“产生炸弹事情”。6月12日，林久治郎又给高清和宣布照会：“京奉、满铁穿插地址列车被炸事情今后，未逾旬日，于十日夜间，本市复又产生炸弹事情。……在日本居留民会后边迸发，该处邻近寓居日本人家五处，窗玻璃被震坏二十四块。敝国人散在本市内遍地寓居者甚多，此种事情之产生，不只压榨其寓居，而及于生命财产之风险亦甚大。撤销此事，当然归贵国方面担任。”奉天省会差人厅到现场做出具体的查询，捡出日本花条布包一个，内包方形炸弹一枚，有三寸长药线一根，朝日牌烟卷头一个，此处炸弹事情，显系日本人所为。奉天当局对此未予复照，事亦不了了之。

  虽然日本人极力粉饰现实，但皇姑屯炸车案本相，却很快被接连揭穿出来。英国路透社曾派专人到出事地址查询，以为埋放地雷、安放引线等需求四五个工兵，作业至少需求6小时，如此很多的工兵，如此持久的时刻，守备日军毫无发觉，确是一桩怪事。东京、上海、天津等地的报纸纷繁刊载了皇姑屯炸车案系“日军人举动”的报导。8月11日，奉天的《新亚日报》转载了天津《益世报》所刊《路透社宣布老道口炸车案》的报导，直接刺到了日本的把柄。8月12日，林久治郎当即向奉天交涉员署宣布反对照会：“本月十一日当地发行之《新亚日报》，登载《路透社宣布老道口炸车案》(系转载自天津《益进报》者），关于故张大元帅列车被炸之记事……于世人听闻，殊不相宜。相应照会贵署查照，严行传达该报馆，即行撤销该项记事，并希见复为荷。”奉天当局未予置理。1929年，奉天的长城书局揭穿出售由上海《申报》记者龚德相所著之《日本人谋杀张作霖案》一书，奉天的《醒时报》也逐日连载此书的内容。日方在8月17日、19日又接连宣布反对照会，要求“制止发卖上述之书本”，“严峻撤销该项记事之连载”，中方仍未予答理。1930年6月，日方对市道出售化名“爱国”者编著揭穿日本人谋杀张作霖的书本，再次提出反对，说是假如“大都之读者信其现实，恐于贵我两国之邦交有十分之恶影响，且害及治安”，“希即敏捷严峻撤销”。此刻交际部驻辽宁特派员在给辽宁省政府的呈文中说到，日方的几回反对“业于上年八月间转呈钧府有案，没有奉令，终究此案应否饬公安局查缴”，“请钧府鉴核实施”，省政府亦未批复。可见，奉天当局关于日方的无理反对，一直不予置理，而关于揭穿皇姑屯炸车案本相的社会舆论，抱着明不干涉，实则私自鼓舞支撑的情绪。日方百般无奈，他们没办法抹煞现实，由于本相早已在日本政府内部揭穿，引起轩然，并导致了田中内阁的倒台。

  值得一提的是，依据档案文件记载，在张学良回来奉天，就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兼奉天保安司令，东北全局初定之后，即对军政官员做出具体的查询调整。1928年7月至8月间，接连革除或调离了一些人员：翟文选顶替刘尚清任奉天省长；陈文学顶替关定保任政务厅长；刘鹤龄顶替张之汉任实业厅长；奉天省会差人长张乐山被停职，由白铭镇接任；陈兴亚就任东北宪兵司令，顶替了齐恩铭；高纪毅就任奉天全省警务处长，顶替了陈奉璋；王镜寰就任东三省交涉总署署长兼奉天交涉员，顶替了高清和。这或许与皇姑屯炸车案产生后交涉处理问题有必定联系。